Originally By 蔡娪嫣 For The Storm Media
Published: 27 Aug 2023
「無法生存，也逃不了」：中國「長臂」鎮壓海外流亡者，1人在寮國被捕
中國人權律師在寮國被捕，北京積極追緝海外異議人士的行動引起憂慮。
試圖逃離中國的人權律師盧思位7月28日在寮國遭警方拘留。他的妻子張春曉表示，他當時正搭乘前往泰國的火車，預計赴美國與家人團聚。目前，他與家人的聯繫受到限制，因此尚不清楚他被拘留的原因，以及是否能夠自行選擇律師進行辯護。人權組織極為關切他可能面臨被強制遣返回中國的風險，並可能遭受酷刑和虐待。
根據國際人權組織「保護衛士」（Safeguard Defenders），盧思位持有有效的寮國簽證，並計劃沿著首都永珍東南部塔納楞站出發的火車前往泰國，該站距離泰寮友誼大橋不遠。盧思位曾向朋友發送訊息，指出寮國警方告訴他，他們計劃將他驅逐出境，並送上遣返中國的航班。
寮國政府未對該事件的評論請求作出回應。然而，本月早些時候，寮國駐英大使館向英國倡導組織29 Principles證實，盧思位因涉嫌使用虛假文件被捕，目前正在等待調查和刑事審判。
在習近平的領導下，中國當局積極擴大了在國外的鎮壓網絡，他們在外國設立警察單位，懸賞逃往海外的異議人士，向海外華人施壓，要求他們成為線人，以確保流亡者能被拘留或遣送回國。
根據《紐約時報》（NYT）報導，倫敦國王學院的法律學者艾華（Eva Pils）表示，過去中國對於海外異議人士的關注並不深，他們以為這些人會逐漸被遺忘，但現在不少流亡者仍非常高調批評北京的人權記錄，一些人多次在美國國會委員會面前作證。
艾華說：「真正令人擔憂的是，中國在鄰近國家，甚至遠超其影響範圍外增加了其影響力。這表示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對相關個人帶來極大威脅，同時削弱了其他政府保護管轄內人士的能力。」
跨國鎮壓網絡
據《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報導，盧思位的案件背後涉及一場更大的鬥爭：人權組織正努力為希望離開中國的異見人士提供安全通道，而中國當局則致力於把他們留在國內，透過跨國的安全網絡，抑制他們的聲音，並盡可能將他們從國外引渡回中國。
試圖離開中國的人們常選擇東南亞國家為中繼站，是因為這些國家相對容易到達，且擁有完善人權組織網絡，可協助申請政治庇護。然而，這些國家同時也是中國通過貿易和投資以建立影響力和安全關係的目標。
柬埔寨、泰國、越南和寮國政府被指責在北京的要求下拘留或引渡中國異見人士。例如，2009年，柬埔寨將20名尋求庇護的維吾爾族人遣返中國；董廣平和桂民海等中國異議人士在越南和泰國失蹤，後又在中國監獄中現身。專家將北京的跨國拘捕行動描述為「中國長臂管轄」或「跨國鎮壓」，結合國內專制手段，這種打壓策略嚴重限制異見人士獲得法定辯護的空間。
若寮國政府將盧思位移交給中國當局，將可能使他面臨嚴重的酷刑及不人道待遇風險。張春曉說，如果無法成功釋放盧思位，將對中國人權運動造成嚴重打擊，中國異議者「將了解到美國和國際社會無法為他們採取任何行動。」
泰國非政府組織「馬努西亞基金會」（Manushya Foundation）執行董事普拉迪奇（Emilie Palamy Pradichit）表示，此案突顯出寮國不再是試圖尋求庇護的中國異見人士的可行中轉站。普拉迪奇說，中國在寮國的投資讓寮國對北京心存感激，「意味著中國可以輕易干預寮國政治」。
在盧思位案之前，今年6月初，中國異見人士楊澤偉（又名喬鑫鑫）在永珍失蹤。楊澤偉在寮國具有合法居留地位。據他的鄰居所述，6名中國警察和2名寮國警察突擊搜查了他的住處，並將他帶走，目前他的下落仍然不明。
「保護衛士」已確認了5起從寮國被強行遣返回中國的案例，其中一些被告是維權人士。該組織指出，寮國與中國之間存在引渡條約，這是中國將疑犯從寮國引渡回國的法律工具。
然而，至今尚未出現中國向寮國提出引渡請求的已知案例。所有從寮國被遣返回中國的案例，都是在非法或非常規情況下進行的，因此不需要司法程序，也缺乏保障。寮國政府似乎配合且滿足著中方的要求，即使目標人物在寮國合法居留且未違法。這趨勢相當危險，破壞了該區域的國際法治和人權。
無法生存，也逃不了
現年50歲的盧思位是四川成都人，多年來致力協助與人權相關的「敏感」案件，其中最知名的便是2020年參與12港人偷渡案，擔任其中一名被告喬映瑜的辯護人，並為此事寫下文章《關於8.23偷渡案家屬關心的幾個問題》。他多次前往深圳鹽田區的看守所要求會見被告，但都未獲准。
隨後，他開始受到中國國安部門騷擾。喬映瑜入獄後不久，盧思位的中國律師執業資格被吊銷，中國當局指責盧思位在社交媒體上發表了「危害國家安全」和「嚴重損害法律職業形象」的言論。在此之前，盧思位曾替成都天安門廣場紀念活動、人權律師余文生、著名詩人王藏，以及其他在2015年「709大抓捕」中受打壓的中國法界人士擔任辯護。
《紐時》指出，盧思位被剝奪律師工作之後，尋找新工作時經常受到阻礙。他在家中與外出的行動也被當局監視，許多朋友和同事逐漸疏離他。張春曉表示，這對她的丈夫造成「如社會性死亡般」的心理壓力。為了安全考量，盧思位和妻兒原定2021年前往美國，他獲得了美國的獎學金。然而，在中國當局實施出境禁令和監視下，盧思位無法與家人一起離開。
根據移居美國的中國人權律師李方平所言，越來越多律師在家庭遭到當局施壓的情況下，試圖離開中國，並發現遭到出境限制。他指出：「他們使你無法在中國生存，卻也不允許你離開。」（推薦閱讀：立陶宛總統大選2024年登場 網路請願和蔡英文看球賽的她再參選）
張春曉2021年帶著女兒前往美國時，無法想像他們能否重聚。今年7月底，當她聽說盧思位已經離開中國，第二天，欣喜不已的她為丈夫買了一個咖啡杯和一雙家居拖鞋，但當天晚上就接到他被捕的消息。張春曉說：「每次想到他在監獄裡，我就感覺心如刀割。」她還表示，盧思位患有乾癬，需要每天服藥，「我已經離開中國快兩年了，但恐懼依然纏繞著我。」